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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49南柯一梦(二)(1 / 2)

安焰柔回了趟记忆中小时候住的家。

没有手机,没有身份证,没有现金,她只能仗着一身灵力化成白狐不停地在山林间跑啊跑,跑了足足两天两夜才到家——身为灵狐族的家主,这大概是她最狼狈的时刻。

在路上她想象过很多种坏的可能,比如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年幼的安焰柔,比如她根本就没有出生,比如母亲不认识她

却没想到,她的父母,根本就不存在。

她去的那幢房屋里,住着一家陌生人。

安焰柔又跑到了灵狐族的宗祠,却发现那片无比熟悉的阁楼也仿佛没有存在过,出现在她面前的不过是荒山野水,更别提那些生活其中的族人。

比起穿越到过去,她更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与原世界十分相似的异时空。

她这时才觉得害怕起来。一个寻不到来处的人就如同海上漂浮的灯,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扑来的浪潮熄灭。

幸好她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人。用魅惑术诱骗工作人员给她补办了并不存在的身份证后,身无分文的她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榕城之中,低头看向右手中指上的粉钻。

这是哥哥给她的,她不想卖掉。

要不还是去当那种工资日结的服装模特之类的

想到哥哥,鬼使神差地,她又去了趟上大学后和哥哥一起住的、为了方便上学的榕城沁水园,才一进小区就发觉了不对。

门卫大叔对她说:“欢迎回来。”

循着记忆找到十二幢七层,看着面前这扇无比熟悉的黑棕色木门,她迟疑着伸出食指按在指纹锁上。

“叮铃——”门开了。

门后的家居陈设无疑与她现世住的一模一样,有些小物件、小刮痕还是她自己制造出来的,世界上绝无第二个人能模仿。

这里千真万确就是她的家。

她去自己的房间转了一圈,床单被子是她近来喜欢的豆绿色,衣柜的衣服也是她大学时常穿的那些,梳妆台上还散着几只上次拿出来忘记收回去的口红,仿佛她才刚出家门一样。

只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?

她又去哥哥的房间转了一圈,里面的陈设也和现实中的一模一样,柜子里那件卡通图案的t恤还是她买的,她绝对不会记错。

她带着一肚子的疑惑,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日出等到日落,又从日落等到日出,等了整整三天,没有等来任何人。

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?

想起刚穿过来时遇到的饱受欺负的“楚随”,她茫然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。

不管怎么样,她答应过两天去看看他的现在好像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。

那就再去一趟罢。

·

楚随一直很想再见到那天的仙女姐姐。

他八岁的生命只出现过两种人,一是母亲,二是把他当妖怪欺负的人。

他见过很多眼神,惊诧的、好奇的、嫌恶的,除了母亲以外,从没有人像她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过,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软得像能滴出水来。

而且她也有一对和自己一样的耳朵——当然,她的看上去更漂亮蓬松一些,像是天上的云朵。

他从小就是个异类,难得有个同类出现,自然日思夜想地要见到对方。

但年幼的楚随从未想到,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与她再见面。

那是个昏黄的傍晚,他从村里的小学放课,心情放松地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自从那个仙女姐姐教他把耳朵藏起来后,他的人生似乎终于走上了该走的轨道。村人的“妖怪”论再也站不住脚跟——尽管他们对自己耳朵消失这件事也传出了七八种说法,但楚随已经不在乎了。

因为母亲昨天对他说,要带他去城里开始新的生活。

他呼吸了一口田间新鲜的空气,听着远处小山里隐约传来的鸟鸣,也张开双臂像只鸟儿一样自由地奔跑着,整个人终于透出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活泼来。

经过村南草垛时,楚随还特地在那边转悠了一圈,想着那位仙女姐姐会不会是迷了路在这儿等他——他马上就要走了,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,说不定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。

于是回到家时,太阳已经几乎完全要落下山头了,临近的几幢房屋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和袅袅炊烟,引得楚随肚子也应和着叫了两声。

只是附近人家的灯全亮了,他家却还是黑漆漆一片,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。没有饭香,没有站在门口张望的母亲,静得像是没有人住在那儿一样。

楚随脚步一顿,本在云端飞扬的心随着太阳一起落了下去。

他加快脚步跑回家,大喊:“妈妈?你在哪?”

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,屋子里传来了两声若有似无的闷哼,很快又消失了。

他丢下书包拉开电灯,灶台边还有刚切完的菜,如果再仔细点,就能发现,地上有一团头发。

妈妈的头发。

他瞬间就想想冲上二楼,但犹豫了一下,又拿起一楼木桌上的剪刀,猫儿一样悄悄地摸上去,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。

离二楼越近,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越明显。女人的闷哼挣扎伴随着衣服撕裂的声响,隔着半遮半掩的木门清晰地传入他耳边。

“贱蹄子,你敢咬我?!”“啪——”

楚随记得这个声音。这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地痞流氓,见母亲无依无靠在路上调戏过很多次,有几次还跟到了家里,是母亲哭着去村长那里好说歹说才消停点。

他握紧剪刀冲了进去。

房间里的画面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恐怖的。记忆中温柔美丽的女人此刻被压在床铺上,左脸肿如馒头,一身的汗水和血泪,朴素的衣裙几乎已经成了碎片,乳房被身上一只黑手粗暴揉捏着,口鼻被另一只黑手捂住,眼睛里已经绝望到没有任何神采。

楚随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。

有恶鬼在欺负他的妈妈。

那只恶鬼转头的功夫,剪刀已经插进了它的胸膛——可惜刀锋不够利,只堪堪进去了几厘米就不动了。

楚随恨自己为什么只有八岁,为什么不能再大一点,大到能够保护自己的母亲。

恶鬼被激怒了,它丢下几乎快没气的女人,扑过来掐他的脖子。人鬼力量悬殊,他怎么挣扎都没用,一张小脸憋得青紫,眼前也开始发昏,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它一同拖进地狱。

“不!”

等回过神来,楚随又觉得,或许自己已经在地狱之中了吧。

不然屋子里怎么会到处是血?不然他怎么能看到母亲的胸口插着那把自己拿来的剪刀?不然那只恶鬼怎么会拔出那把夺命剪,再一次向他走来?

月亮升起来了,银色的柔光透过玻璃小窗洒进来,清清冷冷,没有一丝温度。恶鬼站在床尾的阴影后,手里剪刀还滴着温热的、粘稠的血。

母亲的血。

他该害怕的。可在这极短又极长的两秒钟里,他居然想到自己短暂又苦闷的一生。

有些人生来就不配得到幸福。

头上的狐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,他死死盯着对方,暗红色的瞳孔仿佛和地上的鲜血融为了一体。饶是混不吝的恶鬼,也被这样的暗沉沉的、凝结着无尽怨气和绝望的眼瞳吓愣了。

不,不只是愣了。

它惊悚地发现,自己的手臂居然不受控制地举了起来,而那把尖锐的、沾了鲜血的剪刀尖,正正好对着自己的眼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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